没有蜜蜂，90%的水果会消失，生态系统将崩溃

2021年7月24日，“科普中国-我是科学家”第36期“希望的田野”演讲现场，中国农业科学院蜜蜂研究所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蜂产业技术体系岗位科学家李建科带来演讲：《山乡里的甜蜜》。

以下为李建科演讲实录：

大家好，非常荣幸跟大家有交流的机会。

我研究的对象是蜜蜂。提到蜜蜂，大家都能想到它是蜂蜜的生产者。

蜜蜂在吸食花蜜 | 作者供图

这张图片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蜜蜂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采蜂蜜。

蜂王浆 | 作者供图

这张图非常珍贵，它是由蜜蜂分泌的蜂王浆。蜜蜂除了向人类提供蜂蜜、蜂王浆、蜂花粉、蜂胶等18种蜂产品外，它还有两个重要的功能：维持生态平衡与保障人类的粮食安全。

人类大约1/3以上的食物都来源于蜜蜂授粉的贡献。没有蜜蜂，我们餐桌上90%的水果就会消失。没有水果吃的生活想必是不幸福的——如果没有蜜蜂，人类就只能吃以风为花传粉的大麦、小麦、燕麦、水稻等农作物。

所以，蜜蜂贡献全球农业总产值的9.5%，产值一亿六千多万欧元。任何一项技术革命有产值大于5%的贡献，就是重大的技术革命。蜜蜂授粉能产出9.5%，应该说这是对人类非常巨大的贡献。

这是欧洲的畜牧业的结构——牛排第一，猪是第二，蜂是第三，鸡是第四。然而在我们国家，蜜蜂排不上号，因为我们政府只统计生产蜂蜜的直接贡献，把蜜蜂授粉这一大于蜂产品本身价值100倍以上的产值没有考虑。所以爱因斯坦说当蜜蜂从地球上消失的时候，人类最多只能生存4年，为什么？因为没有蜜蜂，就没有授粉，继而没有可食的植物和动物，也就没有人类。

蜜蜂还有第三个功能，它对生态平衡和修复至关重要。80%以上的开花植物需要蜜蜂授粉，现在的生态系统中大约有17万种植物，按照爱因斯坦的说法来推算，没有蜜蜂授粉，一年大约会有4万种植物消失，17万种植物大概4年就没了，因此没有蜜蜂就没有植物，它对生态系统的稳定贡献巨大。

大家可能会想，蜜蜂的贡献与脱贫有怎样的关系呢？养蜂人通过蜜蜂生产蜂产品、蜂蜜，这些可以帮他们脱贫致富。特此，我要给大家讲讲河南省边远小县卢氏县的故事。

卢氏县共有40万人口，它最大的一个特色，就是它有槐花80万亩。每到4月下旬5月初，满县槐香四溢，能生产3000吨以上的优质槐花蜜，所以这里是国家重要的商品蜜基地。然而在这个漫山遍野流淌着液体黄金的生态殿堂，过去贫困的发生率将近20%，即使守着可以带来财富的地方，却要眼睁睁看着这些“黄金”无法被有效利用。

县当地有养蜂的群众基础，在脱贫攻坚的关键阶段，县里找到我们来帮他们实现养蜂技术的攻关。我们要通过技术指导与技术培训，发展产业水平，提高农民收入。

我们首先做的是走访调查，然后看到当地的情况，养蜂生产方式极为落后。有的人在棺材里养蜂，即使蜂蜜再好，从棺材里生产的蜂蜜，人们敢要吗？同时可以看到，蜂场脏乱差，没有组织可言。蜂场建设关键缺乏顶层设计，我们去了以后，给当地人进行现场培训，发现问题及时进行现场指导，然后再在课堂里巩固这些指导。

当地政府对此很是重视，把养蜂业作为它现在的主导发展产业。由于缺乏顶层设计，我让他们做了一个接下来2021年到2025年的乡村五年发展规划，规划的主要核心是“一业一游一园两区四社”。

进而围绕乡村振兴五大方面振兴内容，我们在生产中体现了产业振兴、人才振兴、生态振兴、文化振兴，每一项都做了详细的顶层设计。

卢氏县当地气候比较特殊，它的南山是长江流域气候，北山是黄河流域气候，更重要的是——卢氏县是咱们南水北调的水源地。北京70%的生活用水，都来自南水北调。由于南水北调进京，这几年北京的地面（储蓄）水涨到两米，因此北京投入很多来保护对接的水源地。

卢氏县南北气候不同，发展蜜蜂品种不同 | 作者供图

卢氏县北区的黄河流域适合发展意峰养殖，南区适合发展中蜂养殖。

我们通过几年的努力取得了以上成效：蜂区数量和产值显著增加，蜂农数量和收益显著增加，合作社和经营主体显著增加，总之产业规模效益显著提升。

同时，我想跟大家重点分享两个典型户。

作者供图

第一位胡占军，是位70后，他最开始以养9箱蜂起步，然后经过探索，现在带动42户贫困户脱贫，发展了500多个蜂箱，成立了合作社，他个人的年收入现在已达到7万。7万在北京也许不算什么，但在当地，这足让他打场漂亮的翻身仗。

开始的蜂场管理各种“脏乱差”，我们帮他建立蜂厂，然后发展蜜蜂的人工授精选种技术，开展优良中蜂良种选育。

中蜂囊肿幼虫病 | 作者供图

同时，中蜂发育过程中会感染一种病，叫中蜂囊状幼虫病，是由病毒引起的，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中蜂就没法养好。于是，我们就制造疫苗抗体给大家把这个事解决了。

作者供图

第二户也是位70后，也是曾经的贫困户，他叫蔡建伟。他养了意蜂，收入更多，一年能赚20多万。过去蜂箱需要养蜂人用肩抗到花地旁，而现在，他把蜜蜂放在汽车上，不用去赶花，拉着蜂箱就可以走。卢氏县山下山上阴坡阳坡，由于地势海拔的不同，光一个槐花期，就能采三个蜜源。所以他的收入，机动性灵活，收入很大。

蜂螨 | 作者供图

意蜂也会遇到一种麻烦，图片里蜜蜂身上小小的虫叫蜂螨，虽然个头小，它却是世界养蜂的难题。但是我们用了现在国际上最先进的有机防治方法，不光给他本人解决了这一麻烦，整个县的问题都解决了。

大家积极踊跃参加李建科关于养蜂技术的指导和培训 | 作者供图

在我对养蜂技术进行培训的过程当中，养蜂人的学习积极性极为高涨，不管是否进过实验室，不管是怎样的团队，不管在室内或者室外，寒冬腊月，他们积极性特别高。我到哪个地方去讲课，本来限制两百人入场，最后都能去到三四百人。

大家戴着口罩认真听课 | 作者供图

去年5月份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北京本不让出去，县里叫我去讲课，我就跟单位打请假条写保证，最后去了当地。大家戴着口罩认真听课，我后来看见这张照片既感动又心酸，当时是要冒着危险去给他们讲课。

线下讲课针对的人数少，所以后来我就开了抖音、快手账号，叫honeybees11，快手、抖音都是同名，非常好记。现在两个平台粉丝量大概共有7万多，我去年到现在一共直播了30多场，在线听的人数有20多万。

卢氏县在我们的顶层设计下，将来就是按照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以产业发展、乡村振兴为核心，以保护生态、养蜂富民为抓手，要建成中西部乡村振兴示范县，践行“两山”理论实践地和蜂业的百亿强县。

过去蜂蜜卖不出去，就是缺乏顶层设计，没有品牌打造，所以我们把这些事都考虑进去，给它做个系统的设计。建设标准化工厂，产业园现在也要马上建成了。只有用户承认的好产品才是真的好，一个好的产品，首先要产出来、检出来、管出来，并且要讲出来。

蜂旅融合 | 作者供图

蜂旅融合 | 作者供图

蜂旅融合继续壮大产业。因为三产融合中，一产是利润最低的，二产是产品利润高一些，最重要的是三产。美国84%GDP来自三产，咱们国家60%多GDP来自三产。所以说要发展蜂旅融合，蜂业和旅业结合。我们在玉溪大峡谷进行建设，最终要打造一个蜂业的百亿强县，具体目标都已经足够明确。

我们搞科研，习总书记说要面对四个面向——坚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的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养蜂业是绿色无污染的，它有绿色特征。现在是百年之大变局，有着百年不遇的机会，养蜂业对乡村振兴又有重大的贡献作用。所以我们做科研，就是针对蜂产业的重大理论问题和技术问题一一开展基础理论和技术突破，要推动产业的发展。科技走完最后一公里，科技人员服务于这个产业很重要，科学家可以助推服务业的产生。

乡村振兴就是服务国家的重大需求。我作为一个在山沟里放牛出身的人，在这个历史时刻我能发挥自己的微薄力量，这几年在小小的蜜蜂身上做了一点微薄的贡献，能跟大家分享，我感到无比荣幸，谢谢大家。